商狄望向他的动作,仿佛在审视对方是否撒谎,心中还未有决断,却是嗤笑道:“蛮子们已弃你而去,护着那些野蛮人,还奢望着他们回来救你?喻稚青,他们蠢,但还不至于蠢得不要性命,以蒙獗如今的力量,根本掀不起任何风浪。”

    喻稚青认认真真听完商狄的话,不时点头,仿佛十分受教:“好,当真是醍醐灌顶。”

    可下一刻便话锋立转:“只是我略有一事不解,既然蒙獗那样无足轻重,那太子殿下何故执着将他们斩尽杀绝?”

    商狄唇边犹残存着笑意,但目光已经阴冷了,喻稚青显然含沙射影,但他却无法断定对方只是单纯讽刺还是当真知道些什么,两人眼神相接,能读出的只有试探。

    一场对峙无声无息地进行着,商狄眼中是嗜血的残酷,高高在上地回道:“斩尽杀绝这个词未免太高看蒙獗,好似人之于蝼蚁,我不过轻易踏上一脚,他们便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商狄边说边若有所指地看向喻稚青的腿,故意念“踏”字时加重了音。

    小殿下神情微变,却没再理会,垂首看着光里的浮沉。

    他自然听出商狄那明确而幼稚的挑衅,被仇敌讽刺残疾,若是旧时,喻稚青恐怕真要气得失去理智,可不知为何,如今他是真不屑同商狄打那嘴皮子仗——倒不是说他斗不过他,只是如今商猗还在他们手下,喻稚青怕这混账再给商猗身上又挂几条铁链。

    又想起商狄上次掐他脖子时那细瘦的指骨,似乎比常年生病的他还要瘦上许多,脑中玩笑似的闪过一个念头:穿那么多,手又那么瘦,莫非厚重朝服下当真藏着一捧瘦骨?

    再想起对方吃饭后要独处的怪癖,喻稚青越想越觉得其中深有玄机,却又想不通之间的联系,疑心对方是得了什么暗疾。

    喻稚青沉思着,眉眼低垂看不出喜怒,商狄对他这种忽视的态度相当不满,仿佛自己专程过来给这两人演了一场独角戏,太医说喻稚青身体经不起刑罚,但似乎没提自己能不能让他窒息——商狄思来想去,觉得喻稚青只有那晚在他掌心差点被掐死时看着最顺眼——他蓦地走近,还未有所动作,商猗便已经起身,径直挡在他与喻稚青身前,目光中蕴着某种疯狂,仿佛要将他撕碎一般。

    两人眼神交错,似有火花迸溅,商狄知晓如今手下的人都怕他这股“疯劲儿”,可他却不以为然,认为商猗像野兽也很正常,冷宫那些年可不是和养畜生一样养大了他么?

    歧国太子还未如何,一直留心牢中情况的侍卫们先按捺不住,举刀涌进,将商猗按在地上,而在这场混乱之中,商狄像是想起了什么,眸中闪过厉色,但笑得却相当真心实意,此时简直是有几分和煦了。

    “喻稚青。”他轻声唤他,“若这次死的是商猗,你还会想上次那样冷静得分析利弊吗?”

    此话一出,很快有人送上刑具,商猗仍是无所畏惧的模样,而喻稚青则深吸了一口气,极力想装出满不在乎,袖摆下双拳紧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