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狄不会西进。”
顾非熊抬起头来直直看着殷玄苍，后者则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来抿了一口，云淡风轻道：“倘若彼时突狄自顾不暇，便无力再与渭梁周旋，到时渭梁自以为苟安，置身事外，覆灭也不过朝夕。突狄不会西进，因为大晟会北上。”
说到此处，殷玄苍嘴角浮起一个细微却疯狂的诡谲微笑。
“先诛豺狼，再问狐兔。”
顾非熊大惊，膝行上前抓住殷玄苍的衣袖，急道：“陛下三思！大晟已要向西用兵，河间平原正休养生息，倘若这样穷兵黩武，倾天下之力与突狄作战，狄兵悍勇，塞北风沙难行，此战一起势必旷日持久。财殚力痡，只怕要有庄生坐收渔利了。”
“天下虽平，忘战必危，也是至理。如今春振旅而秋治兵，为的便是不忘战。何况大晟物阜民丰，江南鱼米，哪里是一两场仗便能吃空了的。现下百废俱兴，只要稍事休整，边境六师一举便能扫平塞北草原。顾相未免太灭自家威风。”殷玄苍声音中有了一丝不满。
“陛下，璧江南北不过三条粮道，开战后必然运转不周。盟约尚在，九年之中晟狄不曾相犯，眼下突狄并无南下之意。兵者凶器，争者逆德，将者死官，皆非君子之器，用之不祥。大军之后，必有凶年，纵使战胜，也必然大伤元气，不若守而不战。”
“兵者不祥之器……”殷玄苍把顾非熊从地上拖起，顾非熊踉跄了一下才站定，被他半挟着走到窗边，恰能看见池边豢养着的一双白鹤，站在绿萍点点的浅滩中，时而仰首清唳，时而俯身顾影。“可是朕却也听过，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顾相却怎么说？”
顾非熊立在殷玄苍身后半步远，仍不肯作罢，急切道：“陛下，臣不知一国之君，该不该受这样不祥，臣只知天生番汉，自有分域。汉人归于中原，突狄久处塞北。况且狄人不居城郭，不事委积，除却龙垣王庭不动，其余诸部皆逐水草，兽聚鸟散，难以得而制之，轻兵深入，粮草辎重必然不及。即便战胜得地，塞北苦寒，四时冰雪，五谷不生，肉食酪浆，不是汉人所居之地，不足以为利；突狄人天性犷野，即便得其民，也不能使之心服，难以调遣。即便胜了，也只有弃地弃民，疲敝国力来夺这无用之地，不臣之民，实非完计！”
听着顾非熊往日一般激昂陈词痛陈利弊，殷玄苍才有几分欣慰，很快又被懊恼和莫名的愤怒冲散了。
顾非熊接着道：“漠北并非我大晟所有，只消以我云中檀川、突狄桓壁柏原一带为界，大晟国力强盛，有鹰师雁师坐镇，至少可保得三十年太平……”
“我要的可不只是三十年太平！我要的是功垂竹帛，彪炳史册，千秋万代，永世荣昌！你助我夺位，难道便只为立一守成之君？”殷玄苍厉声道，“先振国威，则是战是和，其权在我。前朝突狄夺我财货，杀掠我子民，辱我妇女……你难道觉得，战局该由着蛮夷掌控？顾非熊，当年你领兵龙垣，檀川订九年之盟，为的不就是韬光养晦，九年后还当盛年，还有机会与突狄人再决生死？那时是什么样的意气豪情，何时成了这一副窝囊样子，畏首畏尾，委曲求全，谁教得你这样的！你从前……”
大约是想起上一回的不欢而散，殷玄苍恨恨地将剩下的话咬在了齿间。
顾非熊阖上双眼，低头不语，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僵持着。
良久，殷玄苍终于艰难地开口，沉声道：“你还要怎么样？”
顾非熊抬起头来直直看着殷玄苍，后者则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来抿了一口，云淡风轻道：“倘若彼时突狄自顾不暇，便无力再与渭梁周旋，到时渭梁自以为苟安，置身事外，覆灭也不过朝夕。突狄不会西进，因为大晟会北上。”
说到此处，殷玄苍嘴角浮起一个细微却疯狂的诡谲微笑。
“先诛豺狼，再问狐兔。”
顾非熊大惊，膝行上前抓住殷玄苍的衣袖，急道：“陛下三思！大晟已要向西用兵，河间平原正休养生息，倘若这样穷兵黩武，倾天下之力与突狄作战，狄兵悍勇，塞北风沙难行，此战一起势必旷日持久。财殚力痡，只怕要有庄生坐收渔利了。”
“天下虽平，忘战必危，也是至理。如今春振旅而秋治兵，为的便是不忘战。何况大晟物阜民丰，江南鱼米，哪里是一两场仗便能吃空了的。现下百废俱兴，只要稍事休整，边境六师一举便能扫平塞北草原。顾相未免太灭自家威风。”殷玄苍声音中有了一丝不满。
“陛下，璧江南北不过三条粮道，开战后必然运转不周。盟约尚在，九年之中晟狄不曾相犯，眼下突狄并无南下之意。兵者凶器，争者逆德，将者死官，皆非君子之器，用之不祥。大军之后，必有凶年，纵使战胜，也必然大伤元气，不若守而不战。”
“兵者不祥之器……”殷玄苍把顾非熊从地上拖起，顾非熊踉跄了一下才站定，被他半挟着走到窗边，恰能看见池边豢养着的一双白鹤，站在绿萍点点的浅滩中，时而仰首清唳，时而俯身顾影。“可是朕却也听过，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顾相却怎么说？”
顾非熊立在殷玄苍身后半步远，仍不肯作罢，急切道：“陛下，臣不知一国之君，该不该受这样不祥，臣只知天生番汉，自有分域。汉人归于中原，突狄久处塞北。况且狄人不居城郭，不事委积，除却龙垣王庭不动，其余诸部皆逐水草，兽聚鸟散，难以得而制之，轻兵深入，粮草辎重必然不及。即便战胜得地，塞北苦寒，四时冰雪，五谷不生，肉食酪浆，不是汉人所居之地，不足以为利；突狄人天性犷野，即便得其民，也不能使之心服，难以调遣。即便胜了，也只有弃地弃民，疲敝国力来夺这无用之地，不臣之民，实非完计！”
听着顾非熊往日一般激昂陈词痛陈利弊，殷玄苍才有几分欣慰，很快又被懊恼和莫名的愤怒冲散了。
顾非熊接着道：“漠北并非我大晟所有，只消以我云中檀川、突狄桓壁柏原一带为界，大晟国力强盛，有鹰师雁师坐镇，至少可保得三十年太平……”
“我要的可不只是三十年太平！我要的是功垂竹帛，彪炳史册，千秋万代，永世荣昌！你助我夺位，难道便只为立一守成之君？”殷玄苍厉声道，“先振国威，则是战是和，其权在我。前朝突狄夺我财货，杀掠我子民，辱我妇女……你难道觉得，战局该由着蛮夷掌控？顾非熊，当年你领兵龙垣，檀川订九年之盟，为的不就是韬光养晦，九年后还当盛年，还有机会与突狄人再决生死？那时是什么样的意气豪情，何时成了这一副窝囊样子，畏首畏尾，委曲求全，谁教得你这样的！你从前……”
大约是想起上一回的不欢而散，殷玄苍恨恨地将剩下的话咬在了齿间。
顾非熊阖上双眼，低头不语，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僵持着。
良久，殷玄苍终于艰难地开口，沉声道：“你还要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