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沈藏锋看着他道,“你我相交一场,岂可眼看你就此沉沦?如今的帝都,已非当年繁华似锦,你我也非当年各有长辈庇护的少年公子……悲春伤秋的情怀,咱们的子嗣都未必能这样奢侈,你若还不醒悟,京畿张氏那是真的完了。”

    “数百年世家,多少代积累,你再厌恶俗事,就真的忍心让京畿张氏就此从天下士族里抹去名号?”沈藏锋叹了口气,“这样你往后如何去见九泉之下的亲长?”“先不说这些了,我的事情终究是小事。”张洛宁沉默片刻,长叹一声,道,“还是说说你吧——孙无定跟赵满如今已与曲文停战,似乎有接受闻伢子的建议,携手拒戎……如今闻伢子声名愈大,势力愈涨,你打算怎么办?”

    平州孙无定跟黎越山的赵满都扶持了魏室申氏的子弟为傀儡,打着讨伐魏帝的旗号北上。

    平州跟黎越山都在魏土的西南,北上中途需要经过衮州,以衮州州城为国都,建立襄国的曲文自然不会放他们通过……就这么打了起来。

    曲文起初比较吃亏,后来得蒙山七郡——就是那所谓的蒙国之助,才堪堪抵御住。

    这两边已经打了很久,这一次闻伢子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劝歇了他们。

    虽然说这四位此刻势力全在南方,但南方纵然不占地利,却占了土地肥沃气候温暖物产富饶的好处。也就是说他们不愁粮草。反观西凉军,西凉物产贫瘠,从前这么一支大军靠朝廷给养,如今靠的是从前攒下来的底蕴。若是对峙拼消耗的话,西凉军绝对不是南方那四位的对手。

    假如闻伢子跟南方那四位也勾连起来了,那对西凉军来说自然是大大的不利。

    “即使闻伢子不派人去,南方这段时间也会止息刀兵了。”沈藏锋摇头道,“孙无定等人又不是傻子,如今闻伢子势力暴涨,又占据了中原腹心位置,他们自然是先图削弱闻伢子为要。”

    “就怕闻伢子名义上派人过去是劝说他们停止干戈,一致对戎,实际上,却是劝说他们一致对你啊!”张洛宁叹了口气,“即使闻伢子异军突起,但天下公认如今势力最强的还是西凉军不是吗?”

    沈藏锋哂道:“那也没什么,一来孙无定等人不可能现在派兵北上来找我麻烦;二来他们这些人纵然结了盟,也都是各怀心思。”张洛宁摇头:“即使各怀心思,但对你的忌惮是一样的。要知道如今并起的群雄中,惟独你手里的西凉军承自大魏,建制完整将士齐全,乃是真正的百战之师!从闻伢子到孙无定这些人,手中之军都是从流民里训练出来的,他们岂能不畏你?”

    他沉吟道,“你看魏帝至今尚存,无非就是他们籍此试探你——老实说我觉得你当初不该返回西凉。你若一直在帝都坐镇,纵然卫新咏才智无双,闻伢子岂能坐大?”

    “我当时不回西凉不行,所谓以逸待劳不过是说给众将听的幌子而已。”沈藏锋闻言,眼神一凝,淡淡的道,“我五弟跟侄子压不住族人,而且我父亲跟叔父去的太突然……实话告诉你吧,他们生前布下来的人手,我到现在都没理清。”

    张洛宁倒不意外,点头道:“果然如此……那个沈抒漠,其实真是忠贤侯的血脉罢?按说你家不该出这样的差错,既然不打算认回来的子嗣,岂能给他们什么闹腾的机会?”

    “秋狄这几十年来,反复埋设内奸。西凉苦寒,总有人易被收买。”沈藏锋叹了口气,“所以父叔以前留下的种种暗手,不经过反复证实,我都不能相信。何况很多人都是只有父叔及他们跟前的心腹才知道的,父叔与那些心腹一去,根本就是死无对证。加上父亲手里的金印丢失,许多文件只靠从前的印记也是模棱两可。这件事情我办起来都劳神费力,更何况是其他人?所以回西凉是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