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下头的杨义府正志得意满,而坐在上头的杨太后,心中却是越发地犹豫起来。

    那一份折子,她已是从头到尾,细细看过了数遍,其中色色说得十分清楚。

    每一个字她都认得出来,每一句话她都看得懂,可合在一起,说的是什么,她却是晕头转向的。

    开始还能安慰自己,因这是水利之事,看不懂,也是正常的,并不是其中道理出了问题。可见得下头人人都说道理不通,并无故事,同也看不懂,她登时就心生忐忑了。

    那忐忑当中,还隐隐夹杂着三分释然。

    就说嘛!

    果然不是自己一个人看不懂!

    其实并不是自己的毛病,不是自己蠢笨,而是这行事之法就有毛病!

    不管再怎么想给范尧臣、顾延章面子,可遇得这样要紧的正事,杨太后又如何敢拿百姓性命开玩笑。

    她实在坐不住,被唬得连忙问道:“顾延章,你这法子,究竟说的是个什么道理?怕是行不通罢?”

    口中这般说着,杨太后心里已是敲起了边鼓。

    怎的办,眼见就要入夏了,给范尧臣耗了这许久,此法已是不奏效,若是来不及清淤通渠,又该如何是好?

    自家一垂帘,外头就淹了人,淹了房舍,淹了良田,京中、外州百姓会怎么看,又会怎么说?

    说自己这个妇人,命不好,克子、克夫不算,眼下垂了帘,老天爷都看不过眼,特来下了示警?

    她又是焦躁,又是惶恐,脑子里头已是想了不知多少京城街头巷尾众人围坐诉骂的场面,忽的听得下头顾延章道:“启奏太后,此法所依之理并不难,只是空口而诉,到底不如眼见为实,臣有一物,正在殿外,欲请进而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