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竹、桐油价贱且重,不好搬移,那丰二郎便取了价贵的火引、硫磺、烟硝,本待要卖,只一时寻不到买家,又不好出去兜售,后来正逢魏家遭了大火,外头风声甚紧,他更是不敢擅动,眼下风头过了,才敢拿得出来。”

    “那魏家的火烧得蹊跷,泉州府上本就怀疑乃是有人纵火,并非走火,只是魏家不愿听命协查,好容易得了线索,据此顺藤摸瓜,果然查出这火引、硫磺等物乃是某年某月自某店里买的。再去审问丰氏,她一口咬定魏家着火与自己无关,偏又说不上自己去买这等引火之物的理由。”

    “等到召了魏家从前的下人过堂问讯,有个婆子当日晚间本是同丰氏一并照管李丽娘的儿子睡觉,她供出自己喝了丰氏给的饮子,不知为何忽的困顿不堪,并未留意到搭手的丰氏去了哪里,等到醒来,她正趴在外间桌上,屋子已经起了大火。”

    “她瞄见里间床上帐幔是打开的,好似被子里头并无人,叫了也未听到有回应,火烧得厉害,她也未曾进去确认,只以为是丰氏抱出去了,便也连忙跟着逃命。”

    “谁料得等到出得外院,却见只有丰氏一人,并无小主人,竟是她二人一个也不曾把人带得出来。”

    吏员说到此处,也有些唏嘘,又道:“火灭之后,倒是无人丧命,只有李丽娘那小儿伤了腿并被烧瞎了一只眼睛——原是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床底下。那婆子因怕担责,又是自己粗心害得小主人被烧伤,便同丰氏两人串供,说是因哥儿出了一身的汗,一个去厨房提热水,一个肚痛去了茅房,等到回来,屋子里已经烧得半点进不去,只好出来寻人救火。”

    “李丽娘那小儿没多久便去了,不知怎的,魏家也并未追究,只是把当日照管的人都打发了。那婆子心虚,回头去想,只觉得不对,正好当日丰氏给她喝的饮子乃是用壶装着,壶是瓦壶,倒是没有烧坏,便偷偷取了回家,果然在里头寻到许多沉底之物。”

    “泉州府衙拿去查了,那沉底药末与自丰氏家中搜出来的麻沸散并无差别,乃是同出一方。”

    “再去审丰氏,她先前还不肯供认,后来上了刑,又从那丰二郎常去的当铺、赌坊之中寻出不少李丽娘的陪嫁,正巧下官此时到了,与那恒通楼之事连在一处,查问丰氏并丰二郎——李丽娘给丰氏帮儿子保管的田契果然已经被偷偷转卖。”

    “那丰氏眼下已经供认,直说当日那火乃是她放的,本是贪图李丽娘钱财,又因孙子欠债太多,怕被人捉去砍断手脚,便想放了火,贪掉李丽娘给的田契并其余东西卖钱抵债。”

    顾延章听到此处,已觉不对,心中算了算,问道:“外头既是在审,我便不去过问,你且去统一统那丰二郎当年在京城欠了多少债,在泉州又欠了多少债——若说泉州的债乃是用田契卖出还掉了,京城的债,又是如何还的。”

    丰氏只是个奶娘,并不是李家或者徐家的管事,便是徐氏再如何大方,那奶娘最多也不过能比寻常人家过得舒服些,断不至于欠下巨债,说还就能还上的。

    可她能带着孙子一起去泉州,足能说明京城里的那些个赌坊已经拿够了钱。

    那么,钱是哪里来的?

    在京城时,徐氏的嫁妆由李程韦代管,丰氏半点插不上手,她难道还能另有什么生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