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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说慧娘子这一厢割袍断义,另一厢,不远处的大理寺中,却是别有一番景象。

    早被从京都府衙之中提走的李程韦,此时正怀抱手炉,坐在一把大交椅上。

    他座下垫着厚厚的褥子,身上除了棉袄,还裹着一层灰色的兔毛大氅,足下则是踩着一个两尺见方的火盆。

    这房舍乃是大理寺的监牢,长宽都不到一丈,虽说是在地下,墙壁极薄,又朝着西北,可有了这烧起来连半点黑烟都不冒的上好石炭,另和着屋中插的那几枝半开红梅,陋室之中,竟是硬生生被衬出了几分早春盎然之意。

    李程韦手里托着一个杯盏,也不喝,只就着那股子甜热的味道暖手暖肺。

    他年纪大了,精力、身体都不比从前,多少也要顾及几分养气,此时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恼火压下,问道:“连人都见不到?”

    下头站着的妇人咬着牙,恨恨回道:“想是得了里头吩咐,门上的人不肯通传,奴家本想使劲闹一场……谁料得……竟是被人撵了出去……”

    她说到此处,犹有些气不过,忍不住骂道:“从前都在一处刨食吃,回回那小贱蹄子顶不顺,都是我帮着搭手,如今捡了高枝,竟是翻脸不认人了!攀上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同野鸡插草有啥不同,还当真以为自家是只凤凰了?”

    这妇人口中骂骂咧咧,却不忘偷偷用眼睛瞄一下李程韦,想要瞧他的面色。

    李程韦看得她这模样,又听得她说话,实在是气极反笑,道:“孙宁再怎的老朽,也是孙卞的爹,你在当朝参知政事府上闹,脑子难道被狗吃了吗?!”

    那妇人被他冷冷一瞥,吓得一个激灵,也不敢多话,连忙缩着头弓着腰退了出去。

    监中很快恢复了宁静。

    李程韦惯用的管事站在下首,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瞧见一般,只将手里包袱打开来,口中道:“小的先给主家换了衣裳罢。”

    他一面说着,一面取出其中衣物,熟稔地上前给对面的人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