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孙芸娘说家中有事,暂时不好出门,欲要与季清菱改期再去,至于究竟要改什么时候,却是不曾说明。

    如果说只是一封信,季清菱恐怕还不会想太多,偏偏此时她派去张府问候张璧情况的松香回得来,将此行遇到的事情说了一回,叫她不得不往那一处联想起来。

    原来自那张府管事上门来求药,季清菱出于礼节,多少也有些担心张璧的情况,自要遣人跟着去问候几句。松香奉命而去,回来时特来寻季清菱,回道:“小的不曾见到张家小公子,张府已是闭门谢客多日了,今日虽见是我,他家门房却不曾叫进门,只当日过来取药的那管事出来同我敷衍了几句,说多谢夫人关心,小公子并无大碍,又说药物十分有用,给了些仪礼,便请我回来了……”

    又道:“夫人,我听说张家小公子回到府上这许久,宫中并未遣人出来问候,也不曾送药……”

    松香行事周全,回来时顺道又去其余地方探问了一回,此时道:“不单孙参政、张舍人府上,便是黄相公、范大参、李平章、任枢密这一干人等,家家皆是闭门谢客,门前只有拥堵求见之人,却是个个连帖子都递不进去……”

    纵然季清菱早有预料,情知怕是福宁宫有变,然则看到被召进宫中的官员出宫之后,不约而同,头一桩事情便是闭门谢客,乃至连正常的交际与人情来往都停顿下来,还是有些吃惊。

    她想了想,到底觉得有些不妥,索性走到窗前,伸手将虚掩着的木窗推开。

    几步开外,顾延章正在打拳。

    这日本是休沐,他不用去衙署点卯,因外头雨势未必歇,便换了衣衫在外厢房屋檐下练武,此时汗衫贴身,几尺屋檐遮蔽之外,秋雨自天中倾泄而下,打得院中花木东歪西倒,也一并灌进了屋檐下,足有半尺长的青石板上全是水渍。

    顾延章的袖子、裤脚乃至肩膀处都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此时听得后头“吱呀”的窗木推动之声,恰好正遇得引手一个转身,见季清菱自窗户里探出一个头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收了拳势,笑问道:“怎的了?”

    一面说着,一面将两边袖子撩至臂弯以上,往季清菱这一处走了过来。

    季清菱迟疑了一会,将松香所言转述了一回,复又道:“五哥,宫中怕是出了事,要不要去同先生通传几句?”

    柳伯山原是资善堂侍讲,又充任崇政殿说书,自赵署死后,赵芮接连数月一蹶不振,终于等到振作起来,便依着张太后的要求,将两个弟弟的儿子并外头许多宗室之子,凡举在十岁以下的,都接进资善堂中听讲。

    柳伯山教了数十年的书,自有一套育人之法,对学生要求甚严,并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地位而更改。也正是因为他这般的行事风格,很得赵芮看重,时常向他问及课上之事,少不得询问资善堂中一干小儿的性情、资质并品行。

    眼下季清菱虽然不知道宫中究竟出了什么事,但也晓得十有八九与皇嗣脱不了干系。顾延章官阶不高,宫中再如何议事,都轮不到他参与,然则柳伯山却不一样,若是天子忽然起了心,要将其召入宫中问话,一旦没有准备,临时临想,倒是很容易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