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风物与柳折别虽然看见了元秀,但一直未曾多言,此刻见裴二十四娘着人加席,两人向这边看了一眼,都有些惊讶。

    却听乐声渐歇,楼中议论声都渐渐停息了下来,渐次沉寂中,独有一个男子开腔唱道:“浣江五月平堤流,邑人相将浮彩舟。”

    这是本朝刘宾客所写的《竞渡曲》,此刻唱来正是应景,那男子音色浑厚而宽广,元秀循声望去,但见一个十七八岁的伎人手持玉笛,站在台边作歌,这伎人身着彩衣,长发束顶,逆着栏外春光,看不清楚面目,歌声之中,却略带着一丝随意--

    “灵均何年歌已矣,哀谣振楫从此起。”

    这前四句悠然随意,接着却陡然一转,音调拔上一层,变得铿锵有力:

    “扬枹击节雷阗阗,乱流齐进声轰然!”

    “蛟龙得雨鬐鬣动,螮蝀饮河形影联。”

    转换自如,妙若天成,此刻楼中众人都止息了窃窃之语,专心聆听下来,却听他歌声又是一缓--

    刻意拖长,透露出一抹俏皮婉转之态。

    “刺史临流搴翠帏,揭竿命爵分雌雄。

    先鸣余勇争鼓舞,未至衔枚颜色沮。”

    至此《竞渡曲》唱罢,众人注意力皆被引到了台边,纷纷喝彩,那伎人轻笑了一声,持笛向四面拱手道:“宴将开,曹某抛砖引玉,下面还请各位等候金腰娘子下来!”

    “曹弦子的歌声若还是泥砖,那光宅坊里岂不是活生生的砖窑了?”这伎人话音才落,却有喜他之歌者大声反驳道,“只是才这么一曲实在难以尽兴,金腰娘子若是还未准备好,你何不复歌一曲?”

    元秀想起方才向芳娘打听杜拂日在何处时听她说杜三在与右教坊歌部中的曹弦子饮酒,这曹弦子乃是歌部之人,也难怪歌声引人入胜,连金腰娘子那值万金的一舞都有人不急着看了。谁知她才这么想,却听身旁的裴二十四娘轻啐了一口,哼道:“这汪岳好生无耻,大庭广众,还这般纠缠不清!真是败兴!”

    “汪岳?”元秀双眉一扬,奇道,“他不过想再多听一曲,怎就败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