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很快,不过是乌飞兔走白驹过隙罢了。

    建始十年,姜姒及笄,他用八抬鸾轿将她娶回了燕王府。十里红妆,千人仪仗,是他曾应下她的,他一刻也没有忘记。

    她不记得从前,但她活得快意。望着他的时候,那双好看的桃花眸子里全是晶莹的光。她依旧“洐哥哥”“洐哥哥”地叫,底下的人亦都恭敬称她“王后”。

    那只叫吠吠的狗已经很老了,行走起来慢慢腾腾。她在院里晒太阳的时候,它便也窝在院里晒太阳。她在殿里写写画画的时候,它便就窝在她身旁睡觉。

    他每每看到姜姒与吠吠,心里都很踏实。十二岁前遭遇的一切冷眼与不平,渐渐也都忘记了。这些年有姜姒与伯嬴陪他,他亦是快意地活着。

    也不全然如此,若不是朝堂争斗依旧血风腥雨,那么他便能真正快意地活着。

    但权力争斗啊,真是杀机暗藏,生死无常。早在建始四年朝堂之上便分了两派,太子党与燕王党势均力敌,不分上下。斗得你死我活,难解难分。

    建始十一年春,他二十有二。

    他的父亲建始帝许世年病重,许鹤仪誓要称帝,夺权的手段愈发变本加厉,他也定要与东宫争到底。

    东宫自有宾客谋士无数,而他呢,他内有姜姒,外有伯嬴,他自己便是乾朝最好的谋士。

    少不得志,便阅史书兵法无数,后能运筹策帷帐之中,亦能决胜于千里之外。东宫那群酒囊饭袋,捆一起都比不过他一半脑袋。(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出自西汉司马迁《史记高祖本纪》)

    潜至燕王府的刺客日甚一日,无不昭示着许鹤仪的心急。

    有一回从宫门出来,见一个姑娘跪在路边,头上插一根稻草,地上摊一块破布,上书“卖身葬父”四字。

    瘦削的身子,简朴的衣袍,略显凌乱的发髻,哭得微红的眸子,楚楚可怜,皆是他喜欢的模样。

    他命她抬起头来,她乖顺地抬头,竟与姜姒有五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