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兰说,这一次,丈夫破天荒主动要她来学校报信,反而让她怀疑是不是有陷阱。

    余校长也想试探一下。他将孙四海叫到办公室,摆出一副让他俩单独说说话的样子,自己去砌匠那里聊天。果然像王小兰分析的,李家表哥立即不安起来,几次想过去看看,都被余校长借口说事拉住了。

    王小兰和孙四海一起只待了十分钟,离开办公室时,脸上泪痕还没擦干净。

    余校长随后问孙四海,王小兰有没有说些更深入的事情。

    孙四海盯着那位不时抬头瞟他一眼的李家表哥说,王小兰不担心村长余实,却担心丈夫的那些亲戚。这些时,他们连续去她家,表面上是商量讨要工钱的事,说起话来却是鬼鬼祟祟。王小兰听到他们说,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别的话声音都很小,唯独这一句,说得豪情万丈。

    余校长也将李家表哥发现,李子越长越像孙四海的事,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他。孙四海面无表情地回答,难怪那家伙越来越变态,天天都要折磨王小兰,将乳房都咬破了。

    放学后,余校长将邓有米和孙四海叫到一起,商量下一步到底如何办。比较一致的看法是,虽然是村办小学,这么多年从未向乡教育站开口要钱,这一次太为难了,不妨试一试。

    他们刚刚达成共识,万站长就来了。

    万站长的样子有些狼狈,不像是下来检查工作。

    余校长领着他从山下看到山上,又从山上看到山下,围着学校里里外外看遍了,想不到万站长说:“这样好,要穷一起穷,要破烂一起破烂,省得望天小学的那几个家伙,总在我面前拿你们攀比。”回到屋里,余校长去厨房做饭。万站长往余校长床上一躺,便呼呼大睡起来。

    天黑之前,是那些寄宿的学生最放松的时候。余校长提醒多次,要他们小声点别吵着万站长。只安静三分钟,那些孩子便又像小猫小狗一样撒起欢来。余校长随后发现这种担心是多余的,他将晚饭做好,叫万站长起来吃饭。叫了三次,万站长都是睁开眼睛看看,又倒头再睡,一口气睡到第二天中午,才懒洋洋地爬起来。听说自己睡了将近二十小时,万站长勉强笑了笑说,都是那只母老虎闹的。蓝飞转正后,她闹了两个月,好不容易歇下来。前些时蓝飞来教育站办理调动工作的手续,被她看见后又发起疯来,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并且一闹比一闹厉害。从大前天开始,三天三夜不让他合眼。没办法,只好溜到界岭,给自己放几天假。

    这番话让余校长他们有些失望。

    好在万站长没有甩手不管,当天下午就去找村长余实。

    晚上回学校时,万站长脸色铁青,进门就将破了两个洞的牛仔裤撩给大家看。说是村长余实家的狗咬的,大家都很吃惊,好多年了,从未听说有老师被狗咬了的。万站长倒是想通了,当站长多年,身上的粉笔气味少了,界岭的狗就将他当成干部了。幸好邻居扔给他一根棍子,不然更惨。村长余实的妻子过了好一阵才出来,先说丈夫不在家,然后问他要不要进屋喝杯茶。不等万站长表态,她又说,村委会一分钱也没有,村长当得没意思,她丈夫打算辞职不干,到外面打工挣钱去。万站长不理这一套,闯进屋里,本想吼一通,看到余壮远正趴在桌子上写作业,便扭头回来了。

    闹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见到,万站长很生气。他要余校长明天上课时,将余壮远交给自己。没想到第二天上课之前,余壮远主动来找他。昨天傍晚,他父亲其实在家,但是,今天一早就下山了,是不是真的去南方打工去,他也不清楚。余壮远伤心地说,父亲临走时说了狠话,最多将上学期读完,下学期坚决要他转学。万站长感到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要余壮远告诉父亲,趁早别打这样的歪主意,只要乡教育站站长还姓万,全乡没有第二所小学敢接收余实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