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看透了。华胥的母尊是自女娲而始,便不可篡改的意识形态,他虽受臣民朝拜,但无法自立为王。他出自五胡乱中原的鲜卑,即便拓跋部融入汉族,改姓元推行汉化,骨子里也是游牧蛮夷的野性。不像你我,血脉相连着根深蒂固的家国情怀,故土难离的归属感。

    不知他看今日的我,是欣慰还是痛恨,一个女子只要挣脱了性别的局限,她的志向和作为,将是征纳寰宇,身死以魂为旗。”

    她登上城楼方恍然惊醒,母皇竟然在此修筑了一截长城!她眼前的长城是为抵御外敌而建,看得见摸得着。而每个人心中的长城,却比石头所砌的更坚固,能在绝望和走投无路时,从心底筑起精神支柱,由内而外迸发出鲜活的、炽热的志气和血性。

    昔蒙恬北筑长城,却匈奴七百余里,而今秦失其鹿,华胥圈长城以卫国门前,置金盾以固京师,惟锥地自保,何其悲哀?

    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华夏。

    想起刚才乱军之中,把她当西羌酋长,教唆她攻城的一个东胡首领,头戴傩面声音耳熟,像极了至今没捉到的宇文怀璧。

    元无忧眼神一冷。

    “都是北周兴风作浪,他们可不是秦晋之缘的邻国,而是假道伐虢,妄图吞并华胥的敌国!我绝不让他坐收渔利。”

    “主上能如何?”

    “异世女博学宏才,未必能吃透全本鲁班书,更未必能胜年过六旬的鲁班传人。”

    元无忧瞅了眼,绑在她四轮车椅背上的、弓弩和器械。

    “我有幸见过城主飞鸢投石,强弩破城,今国之存亡,请城主一展鲁班术,护我华胥。”

    “那异世女旁门左道而来,自命不凡,以奇技淫巧标新立异,实则是以蠡测海,格局狭窄,毫无新意。只是……器械无魂,就一堆破铁烂木,若老臣凭机关守了黑水城,又需你皇太女何用?”

    “我若能单兵孤城解此困,收拾好烂摊子,能被写进黑水县志么?”

    “别光一个黑水城啊,你若能捞华胥于绝境,风姓族谱都给你单开一页,把始母祠里的西王母塑像换成你都行。但你别光说不练,那假太女再坚持坚持,恐怕东胡白虏就把她写进县志了,只不过是为男颜祸水…而亡国的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