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这些书到柜台去付款。在他挑选时老头始终没看他,既不担心他会偷走书,也不关心他在做什么。这种感觉让他很舒服。

    老头算了银钱,拿来周逊手上的银锭开始找补。他看了周逊一眼,突兀地道:“两年前也见过你,当初是落榜了?怎么又来买这些。”

    周逊一愣,他笑了笑,不卑不亢道:“是落榜了。”

    没想到老头闻言倒是一怔,他眯起眼睛,仔细瞅了瞅周逊,神态间带着些疑惑,咕哝道:“不应该啊,老头子我眼神最利了,你怎么看着也不是会落榜的……”

    若是换了一个人在这里,听见他这番话,只怕是会感觉极为被冒犯。周逊却看得出这个老头并没有什么坏心,于是温和道:“时也命也,三年后这回,会大不相同。”

    老头哼了一声:“你不是说时也命也?怎么着,这回转运了?”

    他这话夹枪带棒,很不客气。周逊却笑笑:“还有一句话是人定胜天。”

    老头一愣,突然哈哈大笑道:“人定胜天,好,好,有志气!”

    说着,他又道:“书拿回去看,有什么不懂的,来幽篁巷这里,找我来问!总待在这里,也是闲得慌。”

    老头这话说来口气很大,仿佛天底下没有他不懂的学问似的。周逊怔了怔,认真看向这个看起来默默无闻的老头子。

    这一眼才让他看出了从前被他忽略的、些许的不对劲。

    老头子咧着嘴笑了:“怎么,觉得老头子我在骗人?”

    “晚生不敢。”周逊毕恭毕敬地答道,“先生是先朝大儒,晚生能得先生教导,受宠若惊……”

    老头一愣,半晌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这店里也没放什么东西……”

    “因先生背后的这幅字——这幅字是先生自己写的吧?”周逊道,“大景有规矩是避五代讳,凡五代以内与天子名讳相关的字,皆增一笔或减一笔,五代后便不必避讳。先生身后这幅字中的‘赟’字习惯性地少了一笔,“赟”是六代前天子的名讳。避讳方式有多种,先朝翰林院固定用一套避讳方式,这幅字上面既恰好有六代前天子的名讳,也恰好有三代前天子的名讳,先生的避讳正好都与之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