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客人笑话,先夫遇难的消息传来的那几日,我甚至想随他而去,但看着这些陶器,仿佛又看到了先夫制陶时那种聚精会神的样子,仿佛要把自己的神识也汇入陶器中。而且先夫说,每个器物要到懂得它的人手里才有价值,所以我为了先夫,也要为这些物件寻到好的主人。”女子的语气坚毅又凄苦。

    徐音听了,心头一动。世人造物,多以卖钱糊口为由,虽有上品,但大多数供富家子弟炫耀之用,家里的摆件越精致,越显得自己尊荣华贵,至于器物是否真正雅致美妙,其实并无人在意。而这位陶师,与世间陶师都不同,越发使人心生敬意。

    “冒昧敢问您夫君的名讳,虽不能相见,但此等言论,令人叹服。”

    “先夫姓顾,单名一个郢字。”

    “顾先生有此等见地和手艺,本该扬名,是世间没有这个福气留住他。”

    徐音看了许久,若是今日不是来寻胡灵,定是要买许多回去,但想了想实在不便,只好看看有什么方便的物件带回。女人给她指了白瓷制成的陶兔子,样子很是灵动可爱,手中拿着小小的萝卜,陶釉使兔子的线条十分流畅,也带着那种异样的光耀,但徐音仍然十分喜欢。

    “这个陶兔子做得极好,不知需要多少文钱?”

    “客,这个五十文。”

    “劳驾帮我包一包,一会子我还得去别的地方,拍摔了。“

    女人微微颔首,将它取出,说,“姑娘稍候。“

    徐音开始仔细打量这家店,没有什么刻意装饰的地方,但构造上显出一种踏实大气,房梁上有一些雕饰,并不复杂,起码在建造时,家境还算殷实,放陶器的木架也都是上等的木头。这种人家,本该要有仆人随从才是,可这么久了,徐音也只见到女人一个人忙前忙后。

    正想着,一个大概十来岁的男孩子从后厅走出。

    “客人不再看些别的吗?“浓眉大眼的,样子很俊,“这些小东西不仅可以摆设,写字时还能做镇纸,或者您看看这些茶具,有没有喜欢的,您带一套去吧。“

    “小小年纪,居然开始懂经商之道了,真是难得。”徐音目光温柔,望着这个男孩,竟感觉有点熟悉,像是齐顺小时候的样子,早慧,懂事。

    “我阿爹要不是一去不回,他上釉的手艺是烟阳第一的。我嘴笨,安慰不了阿娘,只想卖了阿爹做的东西,免得阿娘日日睹物思人。“男孩的眼睛又清澈,又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