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邪捋着胡须呵呵笑,瞧见长随冲孔震挤眉弄眼哪有不明白的,随手摘下腰间荷包打赏,招手请孔震一起近看,“蚂蚁撼树,自不量力。说的是一只蚂蚁,若是有同伴做帮手,纠集起一股大力量,未必不能成事。这小树根须埋得深,阿震来说说,这一窝蚂蚁有没有撼动小树的一天?”

    长随听不明白,也不打算听明白,叫上小厮分荷包,躬身退出关上房门。

    孔震却听得明白,偏头看魏无邪侧脸,语气有些飘忽,“当年六皇子在明,帮他出主意耍手段的蚂蚁在暗,一气扳倒飞鱼卫这棵根深叶茂的大树,魏二哥没能查出心计阴损的那只蚂蚁,老师此时提起,可是有了头绪?”

    “没头绪。不查了。”魏无邪答得光棍,指节敲着蚁山笃笃响,“明诚身在户部,多少大事要做,揪着蚂蚁不放才是本末倒置。他查不出来是他本事不到家,人手已叫我撤了回来。我倒要看看,这些喜欢躲在地下钻沙土的蚂蚁,能做到什么地步。”

    他饶有兴致地抬抬下巴,示意孔震落座,收起闲谈问,“有事儿?”

    孔震无声点头,走向交椅的脚步很慢。

    心里苦笑,不是魏明诚本事不到家,而是任谁都想不到,意图撼树的蚂蚁是成了念六姑娘的魏四。

    王娘子大哥的醉语是起点,发散出无数条线,被他连成骇人真相,一经起疑,就找出魏明诚搜罗的线索,列数飞鱼卫罪状、激起民愤的那份进奏院小报赫然在列。

    文笔文风,即熟悉又亲切。

    却算不上魏四一人独创,不得志的文人笔锋戏谑无忌,敢写敢抒的小官小吏大有人在,何况真相太过匪夷所思,除了他,谁会坚定不移地笃信魏四原来没死,只是换了个身份。

    但他不打算说,也不知从何说起。

    坐上交椅侧向上首,看着魏无邪声调微涩,“驰古阁的背后东家,和担着部分货源的康亲王府、睿亲王府无关,新进提拔的那位李掌柜,是六皇子妾大李氏的陪房之一。能藏得这样深这样久,大李氏没有这份能耐,真正的东家,无疑是六皇子。”

    魏无邪老眉毛一挑,这才留心打量孔震的穿戴,摇头笑道:“看来的本事也没到家。钉子散布三年,今儿竟要亲自乔装出马,才揪出背后是六皇子?”

    何止六皇子,还有念六姑娘。

    孔震越发涩然,无法解释今天所作所为,任由魏无邪误会,只顺着话茬问,“奈香阁是魏四的心血,您忍心奈香阁受人挤兑落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