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马摇头否认,但一想她背对着我并不能看到,又道:“并不是。我只想说,这位东家此举还吸引了许多有识有志之士慕名而来。其中便有一位以说书为生的书生,停驻在十里穿巷给一众酒客说了十年的书。也不知是谁成了谁,书生的嘴为客栈招揽了越来越多的客人,而他又偏爱那客栈里独有的美酒,每每来客栈说书,就从不缺酒喝。久而久之,书生便不去其他地方说书了。我与他认识十年,回回见他都是在十里穿巷里。新的老的客人们来来走走,他却从未离开。于是我就猜,会不会他是想与十里穿巷共存亡?如若有朝一日客栈坍塌,他会不会成为废墟底下的一缕亡魂?”

    “有趣,有趣!这位比那位客栈东家更有趣。若真是一口好嘴,你与他朝夕相处,实在有意思。”那抹红影欣然拍掌道,脊背又挺直了些许,“小姑娘,你那位心上人长得什么模样?”

    “他不是……”这话刚落到嘴边,我想起先前红风尘的反应,不禁一愣悉数咽下去。脑海里的那个青影又缓缓浮现出来,我顺着往下道,“他啊,说来更奇怪了,十年容颜不变。一对剑眉,一身青衣,长发三千未束,手执一把百折扇,脸上永远带着笑意,好像常年都是这副淡淡轻轻的样子。”

    如身在回忆一般,头脑里那个模糊的青影渐渐清晰起来。帷幔外的风好像大了些许,不断涌进来吹得壁上的画卷沙沙作响,还有角落里的案几上亦发出纸卷簌簌的声响。我才意识到原来红风尘伏案是在画画。

    昏黄的烛光打在墙面上映出她时高时低的剪影,她道:“你说的这个人我竟有几分熟悉,大抵天下说书人的模样都八九不离十罢。”

    红风尘似是撂下了笔杆,最终挺直了身躯,“我画好了,小姑娘。”

    她的语气又轻又柔,却给人无限的遐想,“你来看看是不是这个模样?”

    我慢慢地一步步走向角落里的红影。在我听来,这一声声就像夜里某种精怪的鸣叫,撩拨起人的好奇和惊意。

    “你来瞧,剑眉星眼,三千长发,青衣折扇……”

    红风尘边喃喃自语,边有所察觉地微微侧过身来,然后一点一点地露出了锦绣红缎上如漆黑发里的半张脸。那个女子的手中一展画作,侧脸上绛红唇色,凤眼如丝,还有过分尖细的下颌和毫无血色的皮肤。

    我见过的美人里,十姑是深闺里走出来的俏丽多姿、明眸皓齿的芙蕖之美;烟薰姑娘是养在风月中却洗尽铅华、美撼凡尘颠倒众生的皎月之美。

    而红风尘是媚。

    这样的媚,让我莫名地想起了那本叫《海山经》的话本子里说,世上有一种九尾狐,修炼成精后常常化作貌美的女子,她们惯穿一袭红衣,喜欢夜宿在深山老林的荒庙中,以此引诱那些过路的男客们……

    “你,在想什么呢?”

    那个声音似有一种魔力,让我立马脱口出心中所想,“我在想,幸亏我不是那些男客,而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