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隔音不好,偶尔能听到小二在楼下招揽客人的吆喝声。喻稚青向来喜洁,商猗正给客栈的被褥更换被套,见对方凝眉严肃,只当这位娇生惯养的小殿下是在嫌弃客栈简陋,用沙哑嗓音生硬地安抚:“此处还算干净。”

    喻稚青没能从商猗那句笨拙的宽慰听出安抚之意,他正忙着用余光打量商猗手腕,想看看对方是否有将伤口包扎。

    将屋子姑且收拾出能住人的状态,商猗本欲去给喻稚青热药,忽觉眼前视线有几分模糊,大脑昏昏沉沉,强作镇定,暗自扶住一旁的椅背闭目缓神,片刻过后复才恢复无事模样,继续先前的行动。

    商猗以为自己掩饰极好,未叫喻稚青看出分毫,却不知他这位素来不肯多看他一眼的殿下今日对他格外关注,早将他先前的险些晕倒看在眼中。

    房里配有温酒的小炉,正好用来给喻稚青煨药,屋里很快被苦涩药香弥漫,商猗端着汤药来到床边,只见喻稚青微微抿唇,似乎又有闹性子不肯喝药的趋势。

    虽然前几天他以唇渡药,喻稚青生怕再遭强吻,曾老老实实喝了好几天药,但他亦知喻稚青骄纵惯了,极爱以这种无声的抗拒表达他对商猗的厌恶,男人早就习以为常,正待启唇相劝,却不想喻稚青在他之前先开了口。

    喻稚青望向那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忽而问道:“这药是治什么的?”

    话音未落,他本人倒比商猗更惊讶似的,匆忙将脸别了过去,仿佛异常懊恼。

    就连商猗亦是微怔,正如过去从不问他们将去何处一样,喻稚青往昔也不在意商猗会给他喂什么药,大有一种商猗有本事就毒死他的无畏感。

    不知为何,商猗忽然感觉喻稚青近来有些变化,而这种变化......至少从目前看来,并不算坏。

    “殿下,这是治腿疾的汤药。”因不知对方心中所想,商猗只得坦率回答。

    “......哦。”喻稚青应得平静,语气中似有几分放松,接过汤药,赌气般一饮而尽。

    涩口的苦味在唇间散开,喻稚青未接商猗递来漱口的茶水,的确是在与自己较劲,要借这味苦来醒醒脑子——他先前是疯了,看到商猗端药前来时,他竟想着若是什么治风寒的汤药,便叫高热的商猗将药给喝了。然而那话刚问出口喻稚青便开始后悔,心想自己怎么又不由自主地开始关心一个仇人的死活?!况且若真是治风寒的药,那他又要怎么讲后面的话说出,总不能说他其实一直在暗中关注对方,见他高热,想把药让给商猗这个大病秧子饮下吧。

    好在这药是给自己腿伤用的,商猗是用不上了,免去他的苦恼,可这也意味着那家伙高热之症依旧得不到解决,喻稚青越想越不痛快,莫名其妙又归咎于自己的两条残腿上,货真价实地发起脾气来。

    商猗这回倒是看出喻稚青在生气,令小二上了几道喻稚青爱吃的菜肴,并吩咐晚些时候送来热水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