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实见喻稚青没有接话,又补了一句:“我知道,你的名字是草苗的意思,春天和草苗,我们很——”

    他汉语学得勉勉强强,词汇匮乏,思索半天才在脑海中检索出合适的用词,兴奋地在屋里蹦跶起来。

    他块头大,喻稚青隔着床榻都能感觉到他蹦地的震动,便听他大声喊道:“我们很般配!”

    喻稚青没想到此人曲解名字,将他同野草作比就算了,竟还敢妄言什么般配,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着,显然是气到极致,恨不得下地把此人痛揍一顿。

    商猗正在此时赶回房屋,入眼便见一男子在喻稚青身边手舞足蹈地说着二人般配,眸中寒光微现,长剑毫不犹豫地砍向那人,若非那人恰好因蹦得太高而跌倒,恐怕早已亡命剑下。

    沈秋实虽因跌倒保住了性命,但商猗出手又岂是能轻易避过的,身后原本齐腰长的红褐长发被长剑斩去大半,后脑勺凉飕飕的,沈秋实由此“哇”了一声,四处想找镜子去看,商猗提剑欲追,身后的喻稚青却开口制止:“商猗,他说他是蒙獗如今的首领。”

    他们夜里刚谈起过此人,谁承想没过几个时辰流言中的人物便孤身一人出现在他们面前,商猗动作一顿,仍举剑护在喻稚青面前,警惕着沈秋实的一举一动,显然对于他的身份抱怀疑态度。

    无论如何,光凭那句般配,便足够商猗取他性命了。

    “可有受伤?”商猗哑声问道,仿佛至宝失而复得,一把将人抱入怀中,不再理会还在疯疯癫癫找镜子的沈秋实。

    喻稚青摇了摇头,借着门户的月光打量商猗,见对方似乎也没缺胳膊少腿,只是额上冒了许多细汗,提着的心总算安定下来,后知后觉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涨红了脸,羞愤地推开温热怀抱。

    他一旦放心,便又有许多任性和脾气要闹,恨恨问道:“你去哪里了?!我醒来时没看见你,这家伙说你去收礼了,你是不是和旁人串通好来......”

    商猗听到喻稚青那句“醒来没看见你”,无端心情好了几分,却没有说明他先前看到的惨状,只道自己出去办了些事,亦未想到沈秋实会突然出现。

    喻稚青自然听出对方有所隐瞒,但此时亦不是合适的详谈时机,冷哼一声,打算过一阵子再仔细盘问。

    他自从被商猗带出宫后,仿佛灵魂出窍,曾一度对外界不闻不问,将自己封锁在悲痛和仇恨中不愿走出,若活着,便要想法子报仇;若死了,那也没多遗憾,只当早些与父母团圆,乃是相当的置生死于度外。可两人此番的北上之行,喻稚青直感觉处处都是需要自己操心的地方,商猗又是个娇气的大病秧子,就连包扎伤口这种事都需他来帮忙,于是决定短暂地回归人间,一时也没那么急着寻死了。

    沈秋实没能在屋里找到镜子,最终跑去院子外的小水潭临水自照一番,打量自己那一头蓬乱的头发。中原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断发简直与砍头无异,然而沈秋实是蒙獗人,而且在蒙獗中也属不正常的那一类,所以不但没有羞恼,反是感觉自己像草原雄狮,甚为满意,昂首阔步地走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