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十七年冬月初一,长宁街人潮涌动,盛况空前。街道旁乌泱泱的塞满了人,当值的士兵正叫苦不迭的维持着秩序。街道两侧的茶庄酒楼已是一座难求,人们三五成群的倚在栏杆上,不时伸出脖子向长宁门的方向张望。

    今天是陆宁熙回家的日子。十年来,他以郡主之名被养在深宫,圣眷不衰。皇帝为了他不理朝政,纵情声色,不仅不顾反对建起金碧辉煌的华章殿,还接连杀了三位弹劾陆氏的直臣。

    过于耀眼的容颜,过于香艳的传闻,使陆宁熙三个字成为罪孽的代名词,和帝王将相、宫闱秘闻绑在一起,引得人人唾骂。

    百姓们不厌其烦的渲染着这位小郡主的冷酷、跋扈和妖媚,把对暴政的积怨一股脑发泄在他身上。不过,对于这位高高在上的小郡主,除了口诛笔伐之外,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然而,一个月前,市井中突然流传起陆宁熙要出宫的消息。对此,城中大部分人都嗤之以鼻。那可是皇帝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人,以后起码也要封个贵君,怎会没名没份的赶出宫来?谁承想,就在这陆小郡主十七岁生辰那天,皇帝真的降下一道圣旨命他回家。

    这道圣旨就像是落入油锅里的一滴水,瞬间引爆了整个安阳城!郡主成年出宫原本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可谁不知道陆宁熙早已委身女帝。那这一出演的可就不是郡主出宫,而是妖妃被废了!

    “宝儿,你快点!”红衣少女满怀雀跃的穿过人潮,挤到了前排。她的女伴傅宝儿却被落在了后面,只能隔着人群朝她发飙:“裴晴!我就不该跟你过来!”

    裴晴不搭理她,自顾自垫起脚尖朝长宁门望去,只见朱红色的宫门和几棵苍翠遒劲的松柏交相掩映。透过树叶的缝隙,一群身被铁甲的侍卫正来回巡视。

    忽然,一声沉重的声响传来,人群短暂的安静下来。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之下,长宁门东侧门被缓缓推开,当头出来两匹并排而行的赤红色骏马,马上将军身着甲胄,腰佩长剑,后边紧跟着两列士兵,军容整肃,威风凛凛。

    侍卫们出来后,六个俊俏侍郎在一阵环佩声里鱼贯而出,他们手提鎏金香炉,一色月白纱衣,身量相近,眉目低垂,缓缓行过,尘土留香。

    “这就是宫里的郎君么?真俊呐!”围观的百姓鱼龙混杂,许多人一辈子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人物,此刻已经看得呆了。也有些街头混混,嘴里不三不四的调戏起他们来。

    裴晴家教甚严,从没听过这些话,又新鲜又羞耻,瞪大了眼睛回头去找傅宝儿。却看见那个姑奶奶站在人群之外,正用手指勾着一位年轻男子的下巴。

    “不愧是傅家大小姐,从不浪费时间……”她腹诽着自己的好友,默默收回了视线。

    这时,宫门处缓缓驶来一架华丽的车辇,车辇四周放着厚厚的帷帐,阻挡了人们想一探究竟的视线。

    “终于来了!”裴晴挤在人群中间,嘴角弯弯。她可能是今天唯一一个真心期盼着陆宁熙到来的人了。对她来说,今天既不是郡主出宫,也不是妖妃被废,而是心心念念的未婚夫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