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温镜玺,陶符妈妈的哥哥的再婚妻子带来的孩子。

    初见他是十三年前,在乡下外婆家过年的时候。

    那时他十三岁,被温婉的母亲和五大三粗的继父带到围着火炉烤地瓜的陶符和两个表妹面前介绍,要他们叫他表哥,说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之后大人们便去打牌,把他留在了火炉边跟表弟表妹们一起玩。但他却并没有加入他们一起蹲在火炉边用火钳扒拉炭火灰中的地瓜,而是拿了本画册坐到一边的竹椅上闲闲翻看。

    六岁的小陶符傻愣愣看他,他回以一个浅淡的微笑,便继续低头看画册。那笑是极好看的,却也是冷冷清清不带感情的。

    陶符看看他那过分清秀漂亮的长相和干净整洁至极的衣着,再照镜子似的看看敦厚壮实的表妹们身上五颜六色的花袄子和平凡脸孔上的炭火黑灰后,垂下头盯着水泥地发呆,莫名的情绪低落,闻着地瓜香也不觉得诱人想吃了。

    早一段时间就听说了舅舅再娶的事,也听说了新舅妈带了个读初中的儿子,儿子长相随他那无业酗酒赌博家暴只一张脸好看的生父。见到他们母子之前,家里人一直在议论,那么差劲的前夫,到底是长得多好看才让新舅妈忍了十多年……真见到了,所有人第一反应都是,呆。

    陶符这份呆从当年的六岁持续到了如今的十九岁,还是改不了,几乎变成了本能。本能地一看见表哥就会愣一下,然后紧张。就好像一堆普通石头里的一颗普通石头,忽然见到一块莹润剔透的无暇美玉,怎么能不紧张呢。

    陶符到广州读大学,知道表哥也在广州,做自由插画师。虽然偷偷关注了他的微博,却觉得两人不是一个世界的,完全不敢去找他。

    没想到却在一个月前接到了他电话。电话里的温镜玺非常亲切地关心了一番他的学业和生活,然后问他有没有时间帮他照看一下刚开的咖啡馆,有报酬。

    陶符想都不想就说有时间,忐忑万分地从学校坐十几站地铁来报道,一见是个幽静小巷里的老房子,喜欢得不行,于是一没课就来,还带上电脑和书,没客人时俨如在图书馆自习。

    只是见到表哥的次数屈指可数。从微博动态来看,他最近在忙签售和什么奖,好像很忙。陶符好奇,但也不好意思问,尤其仅有的几次看见他时,他总是一副疲惫得睡不醒的样子。

    “什么时候回来的呀?”陶符说完一句话,是感叹句,怕只得到微笑得不到应答,紧张地又说了个问句。

    “昨晚凌晨,”温镜玺一边笑着说,一边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太晚了就没有告诉你。”

    “噢噢。”陶符连连点头,看见矮木桌上残剩的杯盘,赶紧动手想拿走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