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就意识到不好,抬眼看去,正见到小姐正皱眉欲恼,四目相接,时间就这么凝固了。

    日月如梭,一眨眼功夫,世事变幻了一轮,可终究还是乌云散尽了。将思绪从记忆中抽出来,范晋满足地叹了口气,跟回忆比起来,美好的未来更值得期待。

    今日是乡试前的科试,有冷面学政史贻直督场,本是走过场的科试,气氛也变得无比滞重。不少生员都是战战兢兢,出了考场都还忐忑不安,可范晋却是心中笃定。他知道自己绝不会被刷下来,这种自信不仅来自于之前的苦读,在英德一年多的经历,也让他的心性有了长足进步。当初贼匪夜袭李庄的时候,他握着长矛守在教室门口,从那时起,心中就立起了一座山峦,一点点冲天而上。

    这还拜李肆所赐,年纪比他小了四五岁的李肆,能有现在这一番事业,让范晋很是钦佩。只是……什么资本怪兽,什么三个相信,李肆说过的一些东西他也有所耳闻,隐约觉着既跟圣人言相合,却又有悖圣贤大道。反正这广东风气怪异,乡间什么奇谈怪论都有,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觉都是些草民商贾工匠之流的东西,李肆和他,终究不是一路人。

    吃完豆腐,丢下十来个铜子,范晋哼着“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悠悠地朝家里行去。

    广州府学里,有人心情正糟到极点,别说唱小曲,不是自忖身份,早就骂娘了。

    “连抬格避讳都不知,满篇错了十多处,这样的人还能是廪生!?”

    “唯天下至诚,为能经纶天下之大……进!?这连书都没背周正,还想去考乡试!?”

    即便强自压抑,史贻直也快咆哮了,眼见就要动笔画下一个个大叉,伺立的教授赶紧摇手。

    “大人哪,历届科试,黜落都默有定额,大人要破这旧例,可是大忌讳。”

    听到这话,史贻直停住,目光闪烁不定,之前在韶州府学的一幕又浮现在脑海里。

    “只以笔墨粗劣黜落,不说知府大人,制台宪台的门,他都是能敲得开的。大人,若是没有明显的纰漏,何苦硬拦此人?再说了,平心而论,他没有找枪手替考,全以自身学问应试,对大人的敬畏之意,对进学的虔诚之心,远超他人哪。”

    当时他正要给一份书法丑陋不堪的试卷划下大叉,府学教授按住了他的笔,这么对他说着。

    一听这话,史贻直就知道有文章,翻开卷子名栏一看,两个字赫然入目:“李肆”。

    史贻直不清楚李肆其人,府学教授低低说道:“就是李北江”,他这才恍然。身在广州城,李北江携湖广江西米商济粮的事迹,他还是有所耳闻,只当是一个豪商,却不想居然是个十八岁的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