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自主盯了范伟——父子之外的第二人一眼,只觉得今夜祸事来得真个的巧。

    只要晚回来一天,错过这决定太子生死的时刻,他也得太太平平地在家丁忧,哪用得着被逼着站队,亲眼目睹太子的丑态。

    今日太子落难永不能翻身还好说,至少不用怕他报复,可一旦皇帝心软,他某一天重新起势,在场之人哪个能落个好下场。不过是阻了他打不着干系的路,太子就对史秸痛下杀手,这样的君主又怎么不是睚眦必报的人?

    许坤当然盼着太子呜呼哀哉,以报杀妻之仇,可在高深莫测的皇帝面前,便是耍成功了心计,也难保皇帝回过神来,不会因为父子之情迁怒于他。如此,许坤便打定了主意,只做那木头人,万事不开口,一问三不知。

    他小心翼翼地瞄了范伟一眼,却发现他也正在看他。对上他的目光,眼睛居然还微不可见地合了一下。

    许坤一愣,这个老家伙是什么意思,憋着什么屁?

    皇帝回过神来,似乎已经忘记钱侍郎已经死了,再次道:“许将军,方才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给出答案。”

    许坤心头发苦,皇帝老儿这可真是揪住他不放了。他才刚刚回来,两眼一抹黑,哪知道皇帝如今对太子到底是什么态度。以前经常听史秸分析皇帝个性,还可以从容应对,但现在,他们在藏地闭目塞听,朝堂上的消息一点都不清楚,什么底气都没有,怎么好回答这种决定生死的问题?生出狗太子的便是狗皇帝,两父子真是同样的不是东西!

    许坤心头忍不住爆粗,但仍然要正面回答皇帝的问题。

    皇帝这是逼迫他做出选择,必须无私心,一定要无条件地站在他那一边啊。

    “我不敢说当今天下一定会出现这种捡漏的奇事,但大概率上,会有人横空出世,躺赢继位!下一任是谁不是我能预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太子恐怕风光不了几天了。”

    电光石火间,史秸的话突然涌上心头,许坤闭了闭眼,道:“我粗人一个,不懂什么道理。我只明白些粗浅的人生。皇上不过五旬有余,身体健康红光满面,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活着个长命百岁不是难事!能活到我爷爷这般八十出头高龄的人毕竟在少数,大多数人的寿数也就在四五十之间。这般年纪若是空落落死去,任谁都有遗憾。”

    李蕤浑身一抖,脱口大骂,“许坤,你挑拨离间,安的是什么心?”

    许坤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板上,再不敢多出一语。

    平日里直挺的脊背弯曲成了一张弓,承受着帝王若有所思的目光和李蕤汹涌的怒火,这个时候,许坤简直觉得这里比战火还要酷烈,比命在弦上还要刺激!冷汗包裹了全身,头发中的汗液汇聚向下,从额间滴出成涓涓细流,不一会儿触地处便形成了一汪水塘,映得人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