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蓓蕾巷的老街坊,几十年了,每日里见着,情分一点点积攒下来,等到人没了,才发现彼此早已融入生命里,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旧土新坟,下葬时街坊们哭得伤心,江宥却一滴眼泪都没有,甚至都不怎么伤心。

    那些沉重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悲伤似乎被那场大雨冲散,从踏进医院那一刻起,只是平静地去面对一个早已预知的结果。

    不,应该是在更早以前,从那个夏天开始,关于离别的伤感便一点点被预支,而现在只剩尘埃落定的淡然。

    回程时霞光满天,路过一个积水坑,率先跨过去的赵宴安停下来,转过身像小时候一样要牵她:“来,宥宥。”

    江宥插在兜里的手没动,她没再像儿时一样欢喜雀跃地握住那只伸过来的手,而是踩着水坑目不斜视地从赵宴安身旁擦肩而过,徒留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温润的手停在半空。

    回顾人生中的那些岔路口,她没有一次率先放手,所以现在也看不见那些离开后再转身的回眸。

    落后一步赶来的何延看在眼里,得意地挑眉一笑,大踏步追了上去,一把揽住前方姑娘单薄的肩头:“咱们走,今后哥罩你。”

    “好啊,不过罩我之前先把借我的钱还我。”

    江宥抖开他的手,何延却一点都不生气,再度揽上去:“钱是王八蛋,没了你再赚,咱们两谁跟谁啊……”

    回到蓓蕾巷103号院的老房子,东西已经收拾规整,热心的邻居把老胡头儿的衣物带出去烧了。剩下的就是家具,看邻居们有没有需要,要的话自己拿走。

    人散去,喧哗的屋子再度安静下来,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三人。

    一直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的江宥从小板凳上站起来,走到柜子前,最后一次拉开抽屉。

    这是老胡头儿放贵重东西的地方,那个时候没有冰箱,什么钱啊,点心啊,水果啊……

    但凡有好东西,老胡头儿都喜欢往这里面放,那个时候江宥和何延最喜欢的就是翻抽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