酢何况整场灭国之战,他总觉得过于轻松了。虽然此番明军出动的都是精锐,途中又得龙神保驾护航,没有在风浪中伤亡,但终究是远征敌国,面对生死存亡的危机,对方理应放下其他,殊死抵挡。

    结果敌人完全没有统一的号令,各自为政,汪直的海贼先行骚扰,明军长驱直入,稳打稳扎,整场交战主动权始终掌控到己方手中,同样是短短一个多月时间,明军就大败联军,攻入平安京,生擒了天皇。

    越是这般顺利,胡宗宪越要防备:“汪总镇,你麾下的部将熟悉这东瀛之地,稳定四方,还需仰仗你等忠义之士啊!”听到总镇的称呼,汪直露出笑容,但同样没有失态,而是抱了抱拳,谨慎地道:“下官定竭尽全力,不给倭贼卷土重来的机会!”朝廷如今已经封汪直为总镇,总镇即总兵,与俞大猷同等官职,当然相比起俞大猷深得信任,领兵作战,他还是一个空架子。

    所幸此战灭日本,汪直确实功劳卓着,回去后恐怕还能继续受封,但他也很清楚,真正能让自己站稳脚跟的,是保住麾下的海贼水师,才能不被朝廷随意拿捏。

    酢所以监视各地动向可以,但为了朝廷一味与复国分子拼命,让自己的部将死伤惨重,那么傻的事情他才不干……且不说汪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脚步声传来,马宁远来到身后禀告:“老师,崔议政求见。”胡宗宪道:“他不是在天神山看管俘虏么?”马宁远也有些不解:“确实奇怪,此人行色匆匆,神情上多有顾虑,莫不是敌军反扑?”胡宗宪目光微动,对着汪直:“汪总镇,本官要失陪了!”汪直其实挺好奇,但也知道与朝鲜王国的沟通,不是自己能够涉及的,拱了拱手:“下官告退!”等到胡宗宪回到临时官邸,设下筵席,很快一位身穿大明衣冠,乍一看上去与明廷官员毫无区别的老者走入堂中,躬身一拜,用极为标准的汉话道:“下臣崔弘毅,拜见胡部堂!”酢胡宗宪将之扶起:“崔议政不必多礼,请!”两人入座,崔弘毅身为一国辅相,平日里也是颐指气使的大员,此时却是极其客气,甚至有几分小心翼翼。

    一方面朝鲜作为大明的蕃属国,天朝上国的重臣本就是值得仰视的存在,另一方面日本的亡国,也让他们生出更深的敬畏。

    朝鲜在历史上的三十年多后,之所以被日本军队打得那么惨,一个月就三都守失,八道瓦解,亡了国家,正是因为国内承平日久,武备松弛,而朝堂上又党争不断,互相倾轧,政治腐败,本来以为和主子大明半斤八两,没想到天军所至,将恶邻轻松覆灭,他们岂能不怕?

    胡宗宪当然看出对方的心理,没有安抚,很快转入正题:“崔议政若是不来,本官也要去寻你,今贼地虽降,然不思顺天,专仗杀伐之风仍存,不可失了警惕之心啊!”崔弘毅知道说的是各地残存的反抗势力,却并不担心:“有天军在此,三十万贼兵如土鸡瓦犬,降杀殆尽,余下区区劣民,何足道哉?”生死存亡的关头,各地大名七拼八凑,共计三十二国,还是凑出了十一万联军,号称三十万之众,与大明三万精锐决战,宁可玉碎,也要将侵略者赶出日本。

    酢由于军情被汪直早早探明,俞大猷和戚继光率领的明军最终于天神山大败三十二国联军,敌营一个接着一个溃散,当场踩踏都不知死了多少,剩下的也全部被俘虏。

    这群俘虏,如今就被朝鲜军看守。胡宗宪问道:“贼兵降后,可有不轨行径?”崔弘毅就等着这么个问题,本要顺理成章地道明来意,但与胡宗宪的视线一对,心头倏地一紧。

    两位分属不同国家的朝堂重臣眼神交流了一霎那,崔弘毅抿了抿嘴唇,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却是变了:“正要禀告部堂,近来军中似有疫病横生,死者众多……”胡宗宪道:“是么?”虽然是简单的一句反问,崔弘毅的心头却是一松,叹了口气道:“千真万确啊!”酢胡宗宪点了点头:“战事之后,往往多发大疫,劳烦贵国好好处理尸体,不可让病情蔓延到百姓身上。”崔弘毅道:“一定!一定!”之前日本人稍有反抗,立刻血腥镇压,挥起屠刀的都是朝鲜将领,明军只负责前线战场。

    双方有着默契,大明不问,朝鲜不言……但现在,朝鲜将领做了那些事情,崔弘毅便觉得不能再独自扛下去,要与大明

    “分享”,没想到事到临头,还是忍了下去。实际上,朝鲜对俘虏营下手,原因有三。

    第一是粮草实在撑不住了。酢朝鲜去年灾荒,粮食本就不多,供给明军太算是尽心尽力,自己人饿着肚子都没关系,生怕上国的不舒服了,外交生出事端。

    但对于日本降卒,朝鲜就不可能自己饿着肚子,供给对方吃食了。再者明军主力终究是要退走的,不可能全部驻扎在岛上,如果日本国内依旧保留着十万青壮战力,等到他们缓过气来,惶惶不可终日的就变成朝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