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都是韩人血统,一追一逃的双方速度果然相当,逃的甩不脱,追的也赶不上,双方始终若即若离。然而,不论是暂留江边的解仇,还是紧追溃军的前锋军统领,都未注意到,马韩溃军这次并未像以往那样为了逃生而大量踩踏乃至自相残杀,甚至连兵甲都没有跑丢多少。

    滚滚烟尘中,马韩溃军带着三千百济前锋,渐渐远离江岸,消失在田野尽头。转眼十数里过去,百济前锋军已累得气喘吁吁,阵型也拉成松散长条,可惜迄今的战果不过砍杀百余马韩兵卒,百济前锋军焉能满足?

    眼见前方更为疲累的马韩溃军们擦着一片树林,绕过一个土岗,举步维艰的沿路继续逃亡,百济前锋军统领冷哼一声,大声吆喝道:“弟兄们,再加把劲!绝不可放弃,功劳近在眼前啊!”

    要说这位前锋军统领也非毫无经验的莽汉,若他追击的是北方的汉人晋军,此刻他一定会想到此处或有埋伏,可现在对付的是马韩军队,哼哼,韩军懂战术,母猪会上树,他毫不客气的将危险在脑中自动过滤了。

    “咚咚咚...”然而,就在百济前锋军近半绕过土岗,余者也进入林岗夹道的时候,隆隆战鼓声从土岗上突兀响起。随即,数千羽箭从土岗上、树林中倾射而出,直奔三千百济前锋,血雨哀嚎中带走大量百济军卒的性命。

    “杀啊!杀啊!杀百济韩奸啊...”同时,伴着声势大作的喊杀呼喝,土岗前后各绕出两支马韩军队,或包抄或穿插,连同转身迎敌的诱饵队伍,以及岗上、林间的马韩伏军,转眼便将百济军队分为两段,团团包围展开绞杀。

    头上有羽箭纷飞,身周有团团围攻,三千百济前锋立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待到停止慌乱反应过来,各部集合成阵展开有组织的防御,军卒已经少了一半。可百济的前锋军卒毕竟

    是久战精锐,对的又是马韩,斗志却未沦丧,其统领更是爆吼连连:“弟兄们,他们不会留活口的!顶住,大军就在后面,给老子顶住这帮卑鄙设伏的马韩孬种,杀啊...”

    “入了埋伏,还想顶住待援,做梦吧,哈哈哈...幸得邢先生大才,早有筹谋。今日妙计一出,令我军首战大捷,必令士气大涨,此番对战百济获胜无虞!哈哈哈,...”土岗上,一杆帅旗在数十马韩精锐的护卫下高高树起,旗下的箕髦满面红光,不无敬佩的夸赞身边的晋使邢晨道,用的倒是汉语。

    坦白说,箕髦与众多大晋士人一般,长于玩弄权谋乃至吟风弄月,独不善军略,此次对抗百济战事“浩大”,马韩军各方国队伍混杂,国内能够统合这班杂兵出征的人委实稀少,位高权重的他只得赶鸭子上架统兵亲征。还好该他走运,得了同在一条船上的晋使邢晨相助,眼见竟将首战伏歼三千百济前锋,马韩多少年难见的大捷,焉能不喜?

    “箕公过誉了,雕虫小技尔。”箕髦身侧,邢晨羽扇纶巾,身姿挺拔,淡淡一笑道,面上毫无得色,尽显谦和沉稳。其实,邢晨这么说还真不是故作谦虚,在他看来,这种简单的埋伏设计实在不算妙计,也就用在这些愚蠢蛮夷身上方能有效吧。

    转过心思,邢晨略皱眉头问道:“箕公,有一事邢某却觉蹊跷,为何百济使者尚在前往王城,这边百济大军便已一改对峙而突然发兵。此举非但无信,且将使者置于死地,却不知是何道理?”

    “呵呵,或许解仇与那使者有仇借刀杀人,也或许解仇希望借用使者性命来实施偷袭,谁知道呢?”箕髦老脸几乎笑成一朵菊花,依旧沉浸于即将获胜的兴奋中,志得意满道,“管他的,灭了百济前锋精锐,等于拔了老虎牙齿,看百济日后如何嚣张?哈哈哈...待得此番击退百济,弁韩自不足虑,届时我马韩自可携大胜之势,压那华兴府一头,看他们再敢嚣张,再敢勒索...”

    恰如周边蛮夷对中原汉人的普遍心态,箕髦以及马韩高层,对汉人的一切充满着羡慕嫉妒恨,他们既对汉家中央政权无比敬畏,勤于跪舔模仿,又力所能及的表现出极度自卑之外的极度自尊,尤其在旁观了汉魏晋数百年来汉人的内斗与兴衰之后,他们也已有了一定的胆量。

    这种复杂心态之下,箕髦等马韩上层一边对代表汉家正统的关东阵营乃至王浚集团卑躬屈膝、曲意逢迎,对晋使邢晨待若上宾,一边又对流落海外的汉人百姓极尽欺凌、压迫掠夺,从而找回自身高大上的存在感,显然华兴府已被他们看做了那一块平衡心态的垫脚石,或许这也是他们屡次挑衅华兴府的真正内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