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于我而言不比性命廉价多少,实在不宜外泄。但我一言九鼎,既允了你,自当知无不言,不过兹事体大,牵扯亦广,要待我功力恢复如初确保后顾无忧方才启口。”

    “敢情你这是在算计于我?怕我不肯尽心竭力么?你恐燠煜秘典修炼为难,我半途废之?”即墨飒风摇着头哭笑不得。她委实多虑了,她的秘辛也只于他有价,换做旁人,这又怎能用做筹码?天下有几个人吃饱了无事可做、想方设法调查旁人身世?何况她的身世于他毫无关系,他大可视若无睹一走了之。

    “你原该信任于我。”

    “防患于未然,万一那秘典修行不易,你无能为力,我岂非活不成了?我的许诺建立在你的前提之上,你尚未实践成功,我自然不能轻易履行。待我安康痊愈之日,便是你求仁得仁之时。”这些理由无比牵强,自然是敷衍于他。她曾经身为曦遒门徒双载,承蒙訇季之赐,曾有幸目睹燠煜全书,书中心法口诀至今倒背如流,若非无法调息运气,大可自修自诊,只是她如今的内功与燠煜特性迥异,即即使临阵抱佛脚也是徒劳而已。

    她彼时虽是常人,体内也并无阻碍燠煜的凿枘之力,但悟性忒过脓包,资质鲁钝,且这门心法也并不适合女人修习,强行进修,益少弊多,故而她只记修炼之法却并未着手,否则闇怀燠煜,哪会发生走火入魔之祸?但既对其特性了如指掌,自然也晓得男人修炼此功其实轻而易举。即墨飒风那些揣测,纯属遭受误导,被她牵鼻。

    即墨飒风在她昏迷之际便决定多管闲事,而多管的这桩闲事于自身没有任何好处,既已插手,又怎会半途而废?

    她之前那番托词委实实事求是,从前那些曩昔涉及许多恩怨情仇,以及一件毁天灭地的物事,世间没有人能抵抗那物事所带来的诱惑,也没有任何交情经得起如许诱惑。彼时,多少豪杰多少强者为其争得机关算尽、头破血流。都说江山如画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可人生有限,不过匆匆百年,纵使有些福大命大造化大的期颐人瑞能活过百岁,也终究会临寿终正寝那一天,再如何锦绣的江山,也需有福有命来享,所以那物事的价值远远凌驾于所有抱负权柄之上。

    她原该信他,也一直都信,可再深挚的信任也抵不过人性的贪欲。

    可那物事乃贯穿她人生长途不可或缺的主线,要在陈述事实时绕开那件物事避而不谈实属不易,而临时瞎编胡诌极易露馅,难以浑圆,先拖延一段时间,待抽去与那物事有关的桥段再将其余掌故重新改编完善,再一一陈述。总有事实在里头,不过是瞒了最具灾难性的一部分,也不算昧实相欺,何况若不将那物事摒除,现世即灭世,后果不堪设想。

    乱世太平了这么多年,她不想沦为千古罪人,更不想令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因那物事带来的横祸,她不愿再经历一次,重蹈惨遭所信之人背叛倒戈的覆辙。本该掩埋在汗青长河中的历史,就让它继续永久的与世长辞下去。人道的无餍一旦被勾起,一切的平定都会演变为腥风血雨。

    极度的悲恸与惨痛,这辈子吃一堑足矣。

    只是她不知道,即墨飒风因一场极具先见之明的梦境,已经粗略洞悉那物事的名讳,那是一组在数十年惊天动地的词汇。

    林雾回宫的第一件事并非接受底下一干部署的欢声雷动,她去了自己的寝宫无名之殿,那里一间厢房之中,摆放着一尊人形雕塑。

    雎冉琥珀色泽鲜艳,她刚将其运输回宫时曾对即墨飒风特意叮嘱,要令形态与丹青中的阿暖没处细节一模一样,无暇无疵,包括刷搪印彩、调色匀漆,让人难辨真伪。

    其实这项要求委实强人所难,再如何巧夺天工亦很难法做到精益求精,但她却不知即墨飒风尚且身处谮黎铸剑山时曾对碾廑日思夜想,但他并未见过其人,更不知千山万水的彼端不是碾廑,心中幻想对方长什么样子,每脑补出一个幻影便以玉石雕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