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瞻颔首凝视她,猛然之间觉得有些恍惚。

    当年之景历历在目,背对着她的姑娘侧卧在软榻上,让侍从硬逼着他跪地,又随意将一柄缂丝花鸟象牙柄团扇砸到他身上,傲声训斥:“怎么?我使唤不得你吗?”

    那姿态是何等的清傲张扬,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心头,与此刻倒是有些不谋而合,都是能让他敛眉轻嗤的。

    闻瞻轻轻偏头,戏弄似的,用薄唇在她脸颊和唇角划过,像是春日里刚抽出的柳芽儿,漫不经心的从面上轻扫,而后便不留痕迹。

    但他偏偏不是那柳芽儿,扫过之后还不甘心,还要再凑近柔润的唇,轻轻的贴上去,而后不等她反应,便一触即松,再就着那点温意,囫囵不清的开口:“你若是敢对自己动手,朕就让整个镇国公府都不得安生。”

    他半圈着她的肩,嘴唇与她离得极近,从某个角度看,是迁就着她轻拥的姿态,其中包含说不清的缱绻,但江知宜却未咂到一丝旖旎,只觉天昏地暗。

    皇帝当真是握住了她最珍重的东西,让她不得不顺从的低头,即使心中万般不甘,也根本无力反抗。

    她本就短暂的人生或许就此终结,今后,无论是孤月的清辉,亦或是正午的烈阳,怕是再不会倾泻到她的身上。

    天边儿已经隐隐泛出些蓝色来,原本缀在空中的几颗星子,也渐渐隐去了身影,只余下一片蒙着细纱的迷离昏暗。

    江知宜不知自己怎么回到的长定宫,只是一进入殿门,她便默不作声的窝进床榻上,如同徒有空壳的木偶,没有一丝灵气儿,连秋目都失了往日的光华。

    采黛本欲询问皇上可允她们去看愉太妃,但见她满目凄哀,再不敢多问一句,默默替她掖好锦被,悄声出了内殿。

    那脚步声愈来愈远,随后又有沉重殿门“吱呀”响起,江知宜皆没有动静,只是睁着涣散的双目,呆呆的望着头顶,而不管望多久,眼中皆是空无一物。

    这会儿身子疼得厉害,不是像以往的病痛折磨,而是似是有人狠狠揪住她的心口,即使她再用力,也不能逃脱那只无形的手,这样沉闷的苦意,更不知何时才会到尽头。

    皇帝可真是大胆,居然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束住她,宫中熙熙攘攘、人多眼杂,难道真的不会有人发现,临华宫被放进去了个假的江家小姐吗?

    暂且不说旁人,若是被父母兄长知晓,她暗自为了姑母和兄长打算而牺牲自己,他们会怎么想,会觉得她是不自量力糟·蹋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