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笙歌所说的湖中还真是湖中。她低头望着湖面没有瞧见稚嫩软糯的自己,却瞧见了一个女人的面容。小池毓尚且还未读许多书,无法文思泉涌出口成章,彼时她绞尽脑汁也讲不出譬如“惊若翩鸿”、“瑰姿艳逸”这样文绉绉的词语来。

    若要她形容湖中的这张面容,那便是一个字“美”,两个字“很美”,三个字“非常美”,这已经是她当时的文学巅峰了。她想,若是待她长大也能这般美那该多好。

    而湖中的美人只微笑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位阔别许久的故人,却始终不发一语。小池毓不禁愣怔发问,“姐姐你为何要在湖中不出来呢?湖里不冷吗?”

    美人摇摇头,“我在这里只因我不能出去罢了。”

    小池毓她还未修习术法,自然也还并不晓得有诸如封印、结界这类物什的存在,面对此景,她只是疑惑更甚,一池清白透彻的水,怎能将一个好端端的活人困住呢?她便伸手又在水中捞了几把,问道,“这水有什么不同?为何你出不来?”

    而当她的手停留在水下时,她看到池中人的手也攀了上来。小池毓也不晓得那只纤若无骨的玉手是否触碰到了她?

    只是她觉得那只手离自己的手越来越近,近到无可躲避之时,忽然天地间的景色轰然骤变。她先是看到脚下的翠绿迅速枯萎,枯成了乌云密布的颜色。湖水也随之干涸,直到湖底龟裂却也再未见方才那美人的影子。

    她顺着枯萎的大地抬眼看去,远方那本自天顶倾泻而下的瀑布不知何时起竟开始倒转而流,她随之惊惧地抬头仰望高空,脑海中不禁呈现出了“天崩地裂”几个大字。

    头顶高悬的天空是一片惊涛骇浪的深海,遽烈的罡风搅动着海水仿佛正自九天倒灌而来。小池毓不知该去哪里躲避,两腿发软,动弹不得。可是却觉头顶的波涛离自己愈发渐近,她猛然低头去看,才发现自己早已双脚离地,正向着那个恰如深海的“天空”急急坠落。

    天地在一刹那颠倒了。此时坠落的不止她自己,周遭的一切花鸟虫鱼都在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之下齐齐坠向那片海域,它们仿佛都成了精,发出嘶吼,却皆在半空中爆裂,碎成一片血雨,拍打在小池毓的脸上和身上。

    周遭惨绝的喊叫声久久萦绕在小池毓的脑海,她此刻的心情不只是一个浅显的“怕”字,而是自头顶灌入全身足以刻进骨头的恐惧。方才脚踩的大地仿佛是她过去熟知的一切,神杰地灵的三岛十洲,情同手足的笙歌,以及亦父亦母亦师亦兄的天尊......她正在与过去珍重的一切远离,而坠入另一个不知名的可怕境地。

    当小池毓在想对他们神仙来说“死”究竟是何种境地时,她整个人“轰”地一声拍在了海平面上,她无力的趴在水面,看到周身血雨如柱,却动弹不得。她觉得自己在浑身发抖,不知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又正在发生什么?只暗暗的想着有没有人能来救救她?

    眼前的视野中便出现了一双洁白的云靴,那云靴的主人正迈着步子朝她走来,在她身前停住了脚步。她虽抬不起头,但内心却有一丝窃喜,想着此人能否救自己一命?毕竟凡是一个有道德的成年人,看到一个孩子身陷火海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她不知不觉伸出了手,搭上了那雪白的靴面,自那雪白之上一滑而过,却是一抹嫣红的血迹。

    白的锦缎,红的鲜血,刺得她两眼生疼,手抖得愈发厉害,眼前的视线也像被什么蒙住,泛着一层红色的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