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便一字一句地说:“我这青狼是小时候一时图威风,偷偷请人刺上去的,只不过长大懂事之后再后悔就来不及了,所以再热的天我也从来不肯袒露胳膊,却不想徐将军你堂堂神弓门掌门,如今又当了北燕神箭将军,竟然还有这偷窥人的爱好!”

    徐厚聪被甄容讽刺得恼火万分,然而,别说汪枫嚷嚷的那句话他听在耳中,单单刚刚甄容在沐浴后更衣时被他看见,就立时向他出手,他无奈还击时惊动了外间卫士,那时候不止一个人在看到甄容这刺青时,立刻彼此嚷嚷着什么,明显有些畏首畏尾。

    把这些消息结合在一起,这图样的微妙之处,他怎会琢磨不出来?

    否则他用得着急急忙忙过来禀报?

    知道自己因为所谓的尽职尽责,做了一件非同小可的多余事情,他心里当然又后悔又懊恼。他也想过是否南朝使团这些人下套,尤其是越千秋,可看到严诩和越千秋那义愤填膺的样子,看到庆丰年和小猴子那不可思议的模样,他却又疑惑了起来。

    难道他们真的不知情?

    要知道,今日皇帝只是一时起意在这儿看禁军比武,突然又因为南朝这些使者态度强硬,而要求他们下场搏熊,这更是突发事件,谁能料到甄容这肩膀上的刺青会露出来……

    除非是甄容自己!

    原本惊惧不安的徐厚聪突然脑际灵光一闪,自觉领悟到了其中奥妙。因此,他立时诚惶诚恐地说道:“皇上,都是臣见到甄容肩膀上这刺青一时惊愕,甄容又一时情绪波动太过,所以出手和臣厮打了起来,这才以至于惊动禁卫。臣自知有过,可事情既然只是误会……”

    他这话还没说完,耳畔便传来了一个低低的笑声。分辨出此时在笑的竟然是皇帝,从前初次被引见时,他也听到过这位北燕皇帝爽朗的大笑,可此时他却觉得这低笑有些不同。

    而下一刻,他就只听到砰的一声,等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时,他却发现皇帝竟是抬脚踹翻了面前的桌子!

    随着那些盘盘碗碗全都跌落在地,各种官窑烧制出来的精致瓷器无不砸了个粉碎,那一瞬间,徐厚聪整个人都呆滞了。

    都说北燕皇帝喜怒无常,杀人如麻,他到了上京后却发现这位君王容易不耐烦,容易暴躁,可皇宫中的内侍宫人也并非时时刻刻动辄得咎,除却后宫宠妃无定数,其他都还好。可现在,尽管皇帝并未杀人,只不过是踹翻了一张桌子,可他仍旧不由自主生出了深深的畏惧。

    难道接下来他就会看到这位君王的真面目?

    可陡然站起身的北燕皇帝却并没有大发雷霆,他踩着满地瓷器碎片和食物残渣,旁若无人,闲庭信步似的径直走到了甄容面前。他没有理会严诩的阻挠,只是上上下下打量了甄容一番,随即又仔仔细细看了看越千秋,最终再次低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