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太过激动,原先损耗的力气就好像突然之间又重新灌满四肢百骸;欢呼声像是要叫醒整个巴黎;他们不停跳着,冲着阳台摇动双手,不管手里是不是还抓着火把、木棍、扫帚。

    等热烈的响应持续足够久,郎巴尔手心朝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平息下来。她平常没少到工厂视察,工人们不仅认识她,也知道她的做派,便都静了下来。一些半路加进来的市民搞不清状况,还在喋喋不休,很快被旁边的工人制止。

    “也许大家知道,”她的声音微微哽咽,“我出生在都灵。自从离开意大利,我便觉得远离了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没有亲人可以依靠。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在这个远离家乡的城市,这个美丽的地方,是有亲人的,而且不只一个!在我面临小人的威逼时,在我自以为走投无路的时候,这些亲人,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为正义、为弱小而战!”

    郎巴尔的话被一阵欢呼和鼓噪声打断。“正义”“荣誉”“高贵”一类的词,有时就像酒精一样,无需痛饮就能让人目眩神迷。

    “但是现在,我的姐妹,我们的姐妹,我们的王后,却还在危机之中。有人心怀不轨,捏造莫名其妙的罪名扣在她身上。在这里,我可以以主的名义,向大家发誓,那些指控都是不尽不实的污蔑!他们说王后里通国外。请问:是谁为法国人完善了救济院和医院,建起了习艺所,推广了马铃薯,资助了牛痘的研究?请问,这么好的事,为什么没有发生在维也纳,而单单发生在了巴黎?请问,那些强加罪名的大贵族,又为巴黎人、为法国人,做了什么!”

    “兄弟姐妹们,我现在呼吁大家,不要只垂怜我一个。让我们一起,将王后救出来吧!”

    “不能冒这个险,”贝尔蒂埃大摇其头,“我知道您迫不及待地想到杜伊勒里宫去,但是发动夜战太不现实。我营里的伙食相对优厚,但也有一半士兵只要光稍微暗一点就看不见呢。我已经照您的意思,改变计划夜间行军了,您可不能得寸进尺。”

    因为夜盲症太过普遍,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疾病。直到最近,才有王后资助的学者提出了这个病症的概念,还指出发病率和肉类、油脂的食用多少相关。

    “只需要挑出一小股精干部队,掩护大炮过去就好。敌人甚至不会知道炮弹从哪个方向飞过来。”格里包瓦尔热忱地劝说。

    “夜里怎么瞄准?”

    话才出口,贝尔蒂埃就知道自己问错了。老将军没放过这次教育机会:

    “咱们的‘独角兽’又不需要用眼睛瞄准——靠的是计算呀。”

    这也是格里包瓦尔热衷于建立炮兵学院的原因;比起普通步卒,炮兵的技术含量更高的,至少要掌握一定的数学知识,例如连续加减和三角函数。当然,实际操作中,不会每打一炮都要进行一次复杂的数学计算——敌人不会等你。

    格里包瓦尔和他的团队制作了通用的射表,类似于三角函数对照表,将数值对上,炮长再结合经验和一点计算进行微调,就能定好诸元、调整好弹道。

    其中测算出的敌军的准确距离非常关键。非信息时代,只能靠肉测。